“畫廊的墻上，并排懸掛了大約七十到八十幅光輝燦爛的油畫，都是溫森特在阿爾、圣雷米和瓦茲河邊的奧維爾畫的。這間稍微小了一點的沙龍，在色彩的輝映下，就像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照進大教堂一樣，波光流瀉，色彩斑斕。”

“當我驚詫不已地徘徊于一幅又一幅壯麗輝煌的油畫面前時，我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整個世界豁然開朗：在人、植物、動物從那富有生命感的大地升向富有生命感的天空和太陽，然后又向下會聚到同一中心的運動中，一切生命的有機成分都融合在一起，成為一個偉大崇高的統一體。”

“溫森特沒有死。他永遠不會死。他的愛、他的才華、他所創造的非凡的美，將千古長存并為這個世界增添光彩。我禁不住時時要看他的畫，每看一次，我都會發現其中有種新的信念和人生的新意義。他是一位巨人、一位偉大的畫家、一位偉大的哲學家。為了他所熱愛的藝術，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01

今天的讀書與大家分享的是美國作家歐文·斯通的人物傳記性作品《渴望生活——梵高傳》。作者借助梵高弟弟提奧提所供的三卷書信追隨梵高的足跡，一路去往荷蘭、比利時和法國等地進行實地考察。

歐文·斯通肩背旅行袋，在歐洲大陸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他住在梵高曾經居住和作畫的每一處房屋，跋涉在布拉邦特和法國南部的田野上，尋覓梵高曾經在那里安插的畫架，把大自然變成屬于藝術的領地。

梵高的一生是一部傳奇，更是一首詩。他作為19世紀歐洲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卻并未在活著的時候獲得世俗的認可。他一生只賣出一張畫，在三餐不繼的現實折磨面前依舊選擇義無反顧地投身于藝術。

梵高把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一張張色彩濃烈的油畫中，其間蘊含著生命之光的綻放，也蘊含著對理想最深切的渴望。他用一顆炙熱的心愛著這給予他沉痛的世界，就像周國平所說的那樣：“梵高是一個因善良受苦的天使，也是一個用色彩享樂的天才。”

1853年，在荷蘭布拉邦特的一個小村鎮，溫森特·梵高出生了。梵高家族和大多數荷蘭百姓一樣，是虔誠的喀爾文信徒。梵高是在一個被信仰與關愛所包圍的家庭中長大的，但他的生命中卻有著一種對藝術的狂熱，有一種對美強烈的執著。

后來，梵高經過叔叔的介紹進入了當時歐洲著名的藝術經濟公司——古比爾公司擔任店員。溫森特每天在上班前都會莊重地戴上大禮帽和手套，走到克萊普安街上，沿泰晤士河堤岸穿過西敏寺特橋，走進河濱路南安普敦。這里遠離倫敦中心，房屋稀稀拉拉，家家戶戶的花園里都盛開著丁香花。

本以為生活即將步入正軌，可命運卻給了梵高致命一擊。溫柔美麗的烏蘇拉離開了他并選擇另嫁他人，這猶如一個晴天霹靂，讓梵高陷入了迷茫的陰霾中。最終，他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放棄倫敦安逸穩定的生活，做一名福音傳教士，把愛與信仰傳遞到遠方。

或許是命中注定，文森特·梵高從此走上了布道之路，將自己生命最初的愛奉獻給了信仰。他說服家人同意讓自己學習神學，去追隨父親的腳步當一名牧師。可惜天不隨人愿，擁有對信仰的絕對赤誠并不等于獲得了教會的入場券，梵高最終并未順利通過神學院的考試。

在經過與牧師的不斷溝通后，梵高獲得了以個人身份赴博里納日礦區布道的機會。面對艱苦的礦區環境、周遭荒涼蕭瑟的景色以及長期從事礦區工作而帶來的疾病，這位從倫敦來的青年人并未產生絲毫放棄的念頭，相反，他的內心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豐盈。

在這里，整個小瓦姆村的人都愛戴地稱他為“溫森特先生”。他時常上門照料病人，為不幸者祈禱，把世間最純粹的祝福鐫刻在了每一個人心中。在這期間，梵高也常用素描的方式記錄礦工們的日常生活圖景，以黑灰色基調的寫實風格描摹出人間苦難的點點滴滴。

02

和梵高不同，他的弟弟提奧是一個出色的畫商，他一次又一次地接濟處于窮困潦倒中的梵高。在梵高最沮喪的低潮期，提奧邀請他來到巴黎。那時的巴黎是歐洲大陸上一顆璀璨的明星，更是藝術領域的朝圣地。在周末沙龍里，梵高接觸到了印象派，結識了莫奈、德加等眾多畫家。

梵高常常跟隨這些畫家到塞納河沿岸的風景區寫生，在大自然的色彩里創作出真正屬于美的藝術。他們會畫下巴黎摩登的都市生活，也會記錄下蒙馬特高地新建的公寓。除此之外，公園草地上度假的情侶以及歌劇院里談笑風生的男女也都是他們畫筆下的風景。

生活環境的不同也導致了梵高畫作風格的改變。受到了現代都市生活和印象派藝術主張的影響，梵高逐漸脫離了以往的寫實之風，開始習慣于大色塊與厚重顏料的使用。愈加明麗的畫風意味著他真正從世俗的牢籠掙脫出來，走進了藝術的圣地。

巴黎的生活讓梵高備受鼓舞，但一味地模仿大師的筆觸也讓他感到逐漸失去了自我。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出走，離開這座被印象派畫風所統治的城市。他知道自己生來就有異于常人的視角與境界，無際的星空與廣袤的大地才應該是他的歸屬，廣闊的麥田與南方刺眼的陽光才是他心中的追尋。

梵高在給弟弟提奧留下一封簡短的信后，離開了巴黎，去往位于法國南部的阿爾。他在這里盡情燃燒自我，邂逅了藝術的靈魂。可以說，在來到阿爾之前，梵高一直在救贖別人，但在這座小城里，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救贖。《星光夜間咖啡屋》、《夕陽下的播種者》等著名畫作都誕生于此。

同住一個多月后，梵高與高更的關系逐漸惡化。他們面對的，不再是藝術的交流與心靈的相通，而是永無止境的爭吵。梵高常常手持剃刀跟在高更背后，最后甚至割下了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都認為梵高瘋了，他被送入了療養院。在病房的窗口，他看到了燦爛的黎明，也看到了微風拂過麥田的清晨，在云朵變換的剎那間，他甚至看到了璀璨的星河。于是，他將自己所看見的都描摹在一幅畫里，取名《星空》。

03

1890年7月27日，在瓦茲河畔麥田深處,37歲的梵高抬頭正仰面望著太陽。在不知過了多久后，他掏出了一把左輪手槍，壓在自己的腹部，在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倒在了田野之上。他把臉埋在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泥土之中，像一粒渴望重生的種子，正在返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里。

他給這個世界留下了最后一幅作品——《麥田鴉群》，用濃烈的色彩和豐滿的筆觸向后人訴說他心底最后的秘密。似乎語言從來不是屬于梵高的表達方式，他的每一次告別都在畫中流淌，就像電影《至愛梵高》中所說的那樣：“當你明白他是為何而活，你就能明白他為何而死。”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我們會被他筆下熱情燃燒的向日葵所震撼，會被畫卷上翻卷繚繞的璀璨星河所感動，但我們卻永遠無法觸及他內心的夢。他筆下流動的線條和迸發的張力奠定了美的基調，但傾注在其中的痛苦也是他上無法磨滅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