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教學樓的6樓陽臺上,面目猙獰,黑色的晚風亂了,灌滿我的碎花襯衫。我仿佛站在一個荒島的一塊巨石上,忘記了呼喊,彼岸的荊棘叢中騰起一只飛鳥,穿破天空,沒有痕跡,末入云端。我覺得我真的已經站在了青春的彼岸,只剩下一個人東張西望,有些倉皇。
站在6樓俯望著整個安靜的校園,校園里都是行色匆匆的同學。我想我是孤獨的,我找不到自己的影子。是因為太明亮了嗎?那么在黑暗里我就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了嗎?在月光皎潔的黑暗里?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從受機里翻出前幾天給楊卿發的一條短信,我對他說,生離死別都是別人的熱鬧,我只有孤寂地仰望天空。我現在只剩下一個人在黑暗里摸索。我發覺我給他發這條短信的時候我的心已經蒼老,一種另我自己感到可怕的蒼老。不知道那時我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想我是害怕找不到自己的影子的。我會倉皇,我會無助,我會感覺不到心跳的頻率,我會看到自己的青春流離失所在一片荒蕪間,我會瞬間抓不住自己的右手而搖晃,我會找不到平衡點。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倉皇如青脈刻在我的額頭上,輪廓清晰沒有一絲皺紋。
楊卿,冷雨冷風的寒夜長街上,我們是兩盞孤寂的燈火,照亮彼此略顯憔悴的臉,我們就這樣一直走著,哪怕我們都是微弱的,冷風每一個剎那我們都可能會熄滅,但是我們都能映出彼此的影子,就算沒有星星的微光,就算月亮跺在潮濕里偷偷哭泣,我們也不會倉皇,我們也不會無助。但是我們能一起走到長街的另一頭路燈下嗎?我們能一起走到天亮嗎?我寫信告訴你,我們一起走不了一生那么長,我們誰也占不了誰的三分之一那么多,我們都只能用自己的微光映出自己的影子。我說這些時我想我是殘忍的,我一定是沒有表情的,但是那時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僵硬地躺在地上,所以要原諒我。
現在我們都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孤島上,揮揮手向我微笑就夠。如果我們的青春曾經太美麗,但是已經只剩下煙花。承載不了太多的踟躇與懷戀,過往的每一條帆船不可能都是我歸來,我不可能再歸來,你也不可能。
我想我的生命是注定要漂泊的,從一場追逐到另一場追逐,從天涯的這頭到海角的那頭,從青春的繁華到墳墓的荒蕪,從昨夜的明月到今夜的昏暗,我知道我會孤獨,我會彷徨,但是我不會奢望有誰可以陪我走到天亮,我會用我自己微暗的光芒映出自己的影子來。如果黑暗是沒有盡頭的,那么我會拆下自己的肋骨點燃,照兩明天,驅散濃霧,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們各自拼命奔往自己的孤島巨石上,等待著下一場追逐,而一切就這樣遠了。
我聽到你的呼喊,我會向你揮手。
你看到我的影子,請你對我微笑。
6樓的晚風似乎更亂了,我笑了笑。看著自己的影子躺在地上,一樣的面目猙獰。